【崇阳美文】陈异诗:异终与同归 诗书趁年华

陈异诗,90后,毕业于湖北大学,本科学历,二级教师。崇阳县第二实验小学教师,崇阳县殷丽志小学语文名师工作室成员。

作为工作室青年教师,2022年8月8日,她在“崇阳县暑期教师教育教学能力提升培训会”上,向参训老师分享了自己成长的心路历程。

各位领导、老师们:

大家好!在过去的十多天里,我一直处于心绪不宁中。九零后的我来做今天的分享,未免有些太过量力而行。如果说在过去十年的教育生涯里,我做过一些什么,其实也是我应该做的,一如台下的每一位在各自的学校和岗位上勤勤恳恳。“实在不足为人道也”大概就是我的心意。一位朋友知道我的心绪后,给我发来了一首苏东坡的词:

减字木兰花·送赵令

春光亭下。流水如今何在也。

岁月如梭。白首相看拟奈何。    

故人重见。世事年来千万变。

官况阑珊。惭愧青松守岁寒。

在这一首词中,有着对时光流逝的感慨,更表达出了词人矢志不悔的高洁品格。东坡的诗词总能给我许多的力量和启发。“岁月如梭”,转眼已经毕业十年,十年的讲台生涯,最美好的青春啊。“青松守岁寒”,岁寒不易度,坚守最是难。这首词里,我感受到了“回望”和“出发”,这也是我能够在这里和大家进行分享的勇气和底气。我与大家分享的主题是“异终与同归  诗书趁年华”。

2012年大学毕业后,我在深圳的学校里做老师。漂泊他乡,总是没有归属感,于是和父母笑言,要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做点贡献。2013年回来报考,以笔试面试综合排名第二的成绩进入大白小学。

如今的大白小学是第三小学的分校,是集团化办学的亮丽名片。当年的大白小学,可就是一个很农村的农村学校。学校只有6个班,操场杂草丛生。每年的梅雨季节,操场上都会涨水,水时常涌进教室,于是孩子们就有了自己的保护神。学生从校门口到教学楼到教室,都靠老师冒雨接送。

当时我只有22岁,大白夜雨涨满操场的日子里,每次光着脚踩在水里,孩子手中撑着伞却总是往我的身上倾斜。于是,忙碌中也有了心里的轻盈和暖意。教学楼和校舍都很破旧,三到六年级有90多个孩子住宿,每天晚上查寝的时间分外热闹和温馨,教学生洗衣叠被,帮忙梳洗打扫,事无巨细。其实我小时候也是留守儿童,亲戚家、老师家、学校轮着住,所以看到这些孩子,我总是忍不住为他们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为着心中的柔软,也仿佛在善待年少的自己。水果零食、文具书籍,甚至卫生用品,我总是给孩子们准备着。

2014年赶上均衡教育验收,我又进入教导处,真的特别特别忙,而且是那种没有头绪的忙,当时觉得很艰难,整理大量资料,带一班主课,分管教学,每周还要去浪口教学点送三节英语课。大白其实离县城并不远,但是六年间,我都是和学生一起住校,周末才回家。六年,几百上千个在村子里度过的清晨黄昏深夜是怎样的呢?

《小王子》中能找到答案:村庄的温情不会外泄,想体会它的美丽,你不能匆匆走过。在村头村尾的田埂小路上,我有很多次感受过乡间的闲适,草木在低语,野花在摇曳,脚下满是泥土气息。我也无数次体会过“清晨听书声,傍晚见炊烟”的朝气和平淡。我还见到过三毛笔下的“鸟声如洗,有风吹过,带来了树叶清香”的画面。春天的溪水、夏天的稻田、秋天的甜果、冬天的白雪,这些都是大白在我心中不会忘记的回忆。

其实在一个个深夜里,看着窗外的月色,也会有很多的孤独。于是,阅读、写字、音乐成了我最好的陪伴。中国台湾作家简媜在给自己孩子的信中写到:不只是书,希望美术、音乐亦能常伴你身边。你能悠然自得地享受独处时光,因阅读而拥有丰富的心灵。当时的我其实也是这样的心境。

大白小学简陋的宿舍里,那一张书桌上,我写了很多很多的钢笔字,读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听了一段又一段的音乐,渐渐学会了和外部的相处和自己的独处。那些负重前行、焦虑难熬的日子后来变得温软,甚至让我在很多的时候能够让自己的心安静绽放。

在大白小学的六年间,我走得最多的不是回家的路,而是每年家访的路。大白教学片区覆盖了六个村,全校孩子我都去家访过。桥头、大塘、龙泉、后溪、浪口,与金沙交界的纸棚村,我都去过。一辆摩托车,一个年轻的我。每当唱着歌骑行去一个个学生家里时,我经常在心里自嘲:农村广大,道路干嘛这么长,为什么又拼命得这么拥挤。山路之蜿蜒,小道之罕至,曲径之幽深,很多学生家里我都只能称“抵达”而不是“到达”。

2018年我当选了白霓镇党代表和人大代表,当时要将每个村的精准扶贫户情况进行详细摸查和记录,学生要做到全覆盖。和我同行的人都感慨,我怎么村村户户都很熟。没有一段路会白走,曾经多次奔走于“家家访到”,于是踏尽崎岖,路亦自通了。

在家访中,我了解到学校百分之七十的孩子都是留守儿童,而且大多父母离异。作为老师,能做的其实很少很少,生活上的关爱往往只如夏夜的萤火虫,窜流无定,草间浮荡。作为老师,能做的又很多很多。舒婷曾说:在黑夜中,总有什么要亮起来,凡亮起来的,人们都把它叫做星。我的学生,心中要有星。

随着学校校园环境的改善,我们有了水泥操场。教学设备增加,我们有了40台计算机。学生第一次上信息技术课的那种兴奋和喜悦,现在依然能够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闲置的教室被布置成了我们简易的图书室、音乐室、美术室。当时,我是学校的教导主任,除了完成日常的工作,我还是学校的“修理工”。同事们都说,除了不会“修理”学生,我好像没有不会修理的东西。学校的打印机、电脑主机、都被我拆了又装,装了又拆。学生桌椅坏了也都是找我。

同时,我以“职务之便”给学生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现在想来虽然青涩,却是我和学生完成的一次次共同成长。大力开展读书活动,每周开设阅读课,且要求任何老师不得占课。书籍不够就和校长四处找寻二手书,经典作品有些枯燥我就和学生一起读,无法完成线上阅读打卡我就改成摘抄和现场提问。以“经典诵读比赛”和“朗诵大擂台”等引导学生积累、背诵,勇敢展示自己。学生的读书笔记参差不齐,我就自己做给他们看。很多学生看到我工整的字迹也慢慢受到影响,笔记本上的字越来越美观,还会配一些简单的插图。

很多孩子的卫生习惯不太好,我发现后提出:夏天偷懒不洗澡者,为寝室所有人洗袜子。结果是,晚上查寝,走廊里衣服晾得满满的。每年的三月是我们学校的“雷锋月”,整个村里的垃圾都被我们的老师和孩子承包了。我们带着学生在家家户户门口、田间小路、溪边树下捡垃圾,村民们因为心疼孩子,环保意识突然增强,整个村里随手乱丢的情况好转很多。

第一次办学生作业展,学生的作业我们是放在乒乓球台上。安全教育会只能在食堂开,“六一”演出没有舞台,我们也开展得有声有色。教室里的黑板已经斑驳,而我写的字学生都喜欢。他们说,字字如珠。也许是因为努力,也许是学生的太过喜欢,我所带的语文和英语每次在全镇统考都名列前茅。我总是告诉学生:大自然的星空,群星璀璨,那最早闪现的,未必是最亮的星宿。有的星宿孤独地燃烧着,熄灭了,很久以后,它的光芒才到达我们的视野。无论在怎样的环境怎样的际遇里,都要做一颗星,纵使现在不够明亮不被看到,只要坚持和努力,总会生辉。

去年7月,我收到部分孩子的消息,2018年,我在大白小学所带的六年级毕业班,35个学生有一半上了一中。那一天,骄傲之余更多的是感动。谢谢当年不曾放弃的自己,谢谢努力追光成为星的我的学生们,谢谢孩子们遇到的每一个老师。农村里的留守儿童,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很幸运,我们彼此的相遇。在那些想离开的日子,何曾不是孩子们让我不舍,何曾不是他们的淳朴和努力给了我坚持?

话至此时,突然想起了余华在《关于时间的感受》中写到的:同样的距离,展望时是那么漫长,回忆时却如此短暂。是的,六年的经历被我盛在一个镂空的篮子里,在时间的洗涤中渐渐滴漏,却也有了更加清澈和澄净的自己。大白小学的六年,当时的困难、艰难,甚至曾有过的责难,现在都成了生命里的意义和财富,让我在今天可以遇见你们。

2019年,我通过进城招考来到了第二实验小学。2020年的春天,新冠肺炎疫情席卷而来。隔离在家的日子,难免都有些焦虑,学校组织青年教师开展“书法打卡”“阅读打卡”“运动打卡”等活动。在那个春天里,我开始认真地写字。简媜说:拿笔写字,在数字洪流宰制的世界里,终究要成为一门少数人喜好的技艺,犹似书法或篆刻或编个竹篓子。

我相信,写字的世界和不写字的世界绝不相同,爱写字的人与不写字的人性情相异。很赞同这个观点。当时一来是为了打发时间,二是因为我热爱中国的汉字,觉得语文老师应该写得一手规范的字。三个月的时间里,每天练字两小时,最远的距离是从卧室走到餐厅。可是,我觉得每天写在书法纸上的字就如在流水上写字,第二笔未写,第一笔就流到远方。生活不止眼前的隔离,还有诗意和远方,大抵如此。三个月的练习让我的字很有进步,也让我的性格开始沉稳,中国人说“字如其人”,颇有道理。

2020年秋季,学校问我是否愿意去鹿门校区,我没有考虑便答应了。家里很反对:我刚在乡下待了六年,才进城,只在主校待了半年,又要去分校。我家住在凯鸿,离主校只有“一街之隔”,鹿门校区离家却有十多分钟的车程。这一待就到了现在,朋友开玩笑说我进城进了个乡下。我想说,这是我最不后悔的决定。

在鹿门校区,有很优秀的教师团队,我们的大语文大形体大书法已经成为常规课,街舞、轮滑、拉丁也是我们的特色课。除了担任六年级的语文老师,我还组织、策划了学校的多场大型活动。曾经写过的字、读过的书很多都忘记了,但是它们带给我的思考、眼界、格局、力量已经融入了我的身体和生命里。在鹿门校区的歌手大赛、舞蹈比赛、器乐大赛、书写比赛、作文比赛、诵读大赛上,许多孩子脱颖而出,在他们的笑容和神采中我看到了童年最美好的模样,也看到现在的自己和多年前刚走上讲台的自己,殊途,同归。

如大家所见,我是一个很普通的女生。在工作的这些年里,也获得了些许的荣誉,但对我来说,最好的荣誉就是学生的喜欢。今年学校的毕业典礼上,我们班的学生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我说了一段话:陈老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感谢你如此万丈光芒,却依然甘愿做我平凡的世界里的一束光。慢慢走过六年漫漫,拾起满池星光,终才发现,你是我成长路上最大的底气。台下的我眼眶湿润,平凡如我,在孩子的世界里却是万丈光芒。几年前我想让我的学生成为星光,改变自己的世界。几年后,我的学生一如星光闪亮着我的世界。

去年我们班有9个学生考上了一中宏志班,当然,这是所有老师努力的结果。让我骄傲的是,从工作第一年到现在,我的学生很多都是因为喜欢我而喜欢学语文。而我的语文课最大的特点就是黑板上规范的板书和尽量拓宽孩子的知识面,简而言之,是我热爱的书写和阅读。

这个假期里,我在准备书法课和语文音乐课。以前我只会自己写字,不知道如何指导学生写书法,现在我从“横撇竖捺”开始学起,我想让我的学生都有正确的书写姿势来保护视力,我想引导学生拥有规范美观的书写意识。汉字是中国人的血脉和传承,这也是属于我们独有的文化自信。语文音乐课是我们学校新开设的特色课,当学校专业的音乐老师不够时,热爱音乐的我迎难而上,把语文课、传统文化和音乐课结合在一起,这也是围绕新课标中语文核心素养的关键词“审美创造”来展开的课。

上个学期,我和同事尝试了把歌曲《萱草花》和关于萱草的古诗词结合起来,以“母爱”的主题呈现,减少专业知识的教授,以学唱、了解、积累为主,课堂生动活跃,孩子学得轻松,唱得温馨。在以“送别”为主题的语文音乐课上,我们把李叔同的《送别》和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融合起来,让学生在情境中学唱歌曲,同时以《赋得古原草送别》和《别董大》辅助,让学生感受“送”和“别”的不同,感受诗中的景物和意象表达的情感。在鹿门校区两年里,我有着满满的收获和成长。

最近有很多朋友推送“东方甄选”董宇辉的视频给我看。我们一起来看两段。卖大米的时候,董宇辉说:“我没有带你去看过长白山皑皑的白雪,我没有带你去感受过十月田间吹过的微风,我没有带你去看过沉甸甸地弯下腰,犹如智者一般的谷穗,我没有带你去见证过这一切,但是,亲爱的,我可以让你品尝这样的大米。”卖玉米的时候董宇辉说:“那个玉米你记不清楚了,尝着好像很像。但你清楚地记着,那是仲夏的夜里头,繁星点缀,树叶沙沙作响,微风吹过。你其实不是想玉米的味道,你是想当年的自己呀!”卖书的时候董宇辉说:“你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是你人生的积淀。阅读的目的,不在于取得多大的成就;而在于,当你被生活打回原形,陷入泥潭倍受挫折的时候,给你一种内在的力量,让你安静从容地去面对生活。”

我的一个朋友,看到董宇辉卖芒果,她买了一箱。过了一会儿,董宇辉还在卖芒果,她又买了一箱。她看到董宇辉在讲余华的《活着》,把《活着》买了。看到他讲《苏东坡传》,把这本书也给买了。董宇辉很火,火的是什么?是文化呀,一个人读了多少的书,走了多少的路,才会有这样真诚共情的讲述。

关于梦想,董宇辉说“当你背单词时,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当你算数学时,南太平洋的海鸥正掠过海岸;当你晚自习的时候,地球的极圈正五彩斑斓。但少年,梦要你亲自实现,世界你要亲自去看,未来可期,拼尽全力。当你为未来付出踏踏实实努力的时候,那些你觉得看不到的人和遇不到的风景,都终将在你的生命里出现。”

其实我们在座的每一位老师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今天坐在这里,很多老师都极为优秀。今天的我与其说分享,不如说是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青年教师对自己十年间的回首。十年里,从深圳到大白小学到第二实验小学再到鹿门校区,在不同的校园里,我总是默默地把每一件事做好,总是提醒自己无论走得多远不要忘记为了什么而出发。如果说今天的我有一点点被看到,那是我十年来的努力和坚持化作的一份嘉奖。如果说今天的我有一丝丝的被听到,那是我的诚恳和信念伴着清风明月在回响。

生活中往往是烦恼多过幸运,我们大部分人皆是如此。在疫情席卷全球的当下,我们有太多的困难和不易。前天刚看到三亚疫情,8万人被困的消息。昨天我们崇阳县人民医院凌晨四点派出了医疗队出发驰援海南。我们的岁月静好,是有无数的人负重在行。作为年轻教师,我们能做什么,该做什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我的答案是热爱,在过去和现在那些不如意的时刻,我总在追寻我的热爱,热爱可伴岁月漫长。昨天已经立秋,又一年过了大半,愿我们都能不负年光,有梦前行。

话至尾声,感谢为意。谢谢小学语文名师工作室的主持人殷丽志老师,你是我人生的榜样。谢谢我的同事和小伙伴们,前行路上有你们的陪伴,倍感温暖。谢谢今天在场的每一位老师,幸得你耳听我心。谢谢我自己,岁月如梭,教育是我的热爱和梦想,且愿我能无问收获,守得岁寒。


来源:殷丽志名师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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