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江南岸,住在江南岸,爱这方山水深入骨髓,深入灵魂。每每读到宋人王观的诗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就格外地为江南的山水感到骄傲,为生在江南的我感到庆幸。
在滔滔万里长江的中游右岸,在逶迤千里的幕阜山中段北麓,有一片绝世的山水,宛如一幅奇异的水墨丹青,让每一位走近她的旅人,为之震撼,为之倾倒。她就是深具江南地貌特征,恰如"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青山国家湿地公园。
不知是青山湿地孕育了青山河,还是青山河成就了青山湿地。隽水中游的重要支流青山河,起源于鄂赣交界的大湖山,一路迂回曲折,汇聚成穿过崇阳盆地腹地的一条季节河流。春夏时节,雨沛江南,青山河丰盈充溢,与华陂畈沟渠相连,波宽浪阔如泽国;秋尽冬来,山寒水瘦,青山河纤细如弦,山光水色清寂间奏一曲望春归。
青山湿地是上苍的恩赐,是大自然精美的构画;更是人类文明的杰作,是人与自然和谐相生的乐土。青山河本是一脉绵延百里易涨易落的山溪,在崇阳盆地的丘壑间徜徉了千百年,常带来山洪的呼啸,亦衔来丰稔的信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原咸宁地区举四县之力,历数个寒暑,建成设计库容4亿立方米的青山水库,从此改变了方圆数百平方公里区域的地貌气候,形成了新的湿地生态环境。
千山苍翠水源地
青山湿地有两个重要的源头,通城县的大溪和高枧、金塘集水区。海拔1200余米的大湖山连接与之比肩的雨山,构成了崇阳盆地东南屏障,大湖山将她的乳汁哺育了青山河,而雨山则将其甘露滋润了高堤河。大湖山张开臂膀,拥高枧、金塘入怀,形成青山河的上游支流高枧河、大源河,沿途山高谷深,纵横交错,造就了许多地貌奇异的山间坪坝。这里群峰滴翠,百泉淙淙,是富集的天然资源宝库,植物、动物种类繁多,植被保护良好。丰富的物种、优质的生态环境馈赠给山里人以悠然的生活。这里出产的木本茶油天然醇香,烹炸的油豆腐更是崇阳城乡四季皆宜的佳倄。那些年,金塘的窑制木炭远及武汉,是冬季取暖、火锅、烧烤的上料,现在虽然踪迹渐微,但留给人们那大山的气息与温度的记忆是难以消磨的。尤令人惊奇的是那漫山的野桂花于霜雪迷雾中凌寒绽放,花如米兰,香淡如梦,野桂花蜜就采自这种并非桂花的野生柃木花,柃花蜜色泽淡黄透亮,完全结晶时洁白如凝脂,味道清雅馥郁,是商品蜜中最稀有的品种,古时为贡品,有“密中之王”之称。
随着社会环保意识的增强,高枧、金塘及青山库区被县人大确定为城区饮用水源保护地,开展了退耕还林重点项目实施,污染源整顿取缔,生活垃圾集中处理,生态保护搬迁移民,系列措施的跟进到位,迎来了水源地的新时代,山头披绿,岩泉涌流,走兽穿林,鸟语花香的美景终于重现了。大源河里的小石鱼又在清澈的溪涧欢快地游动。一度稀落的野柃木又恢复满坡了,让蜂农快要绝望的野桂花蜜产量增多了,质量更好了。
烟波浩渺洞山奇
青山平湖无疑是湿地公园最精华的部分。从大坝坐摩托艇在波平水阔的湖面上飞驰,到达紧挨通城的尺冲村,全程百余里,大致需要走两个小时。一路劈波穿峡,马达和着浪花喧腾,劲风扑面撩衣。波纹一排排逐着蓝宝石般的湖面层层叠叠,拍向湖中的小岛。若晴天丽日,水天相映,那一汪透澈的碧蓝,绝不同于空旷的高原蓝,它纯净、温润,让人迷醉而生出满腹的柔情。放眼碧空,鸥鹭低飞,苍鹰盘旋,座座青峰像掀开的水墨画卷,铺陈而出,气度非凡。
百里平湖,山环水绕。山极尽雄壮,水极尽柔媚。近坝处,棺材山耸峙,山坡上几排农舍,遍地橘树。沿山脊飘下一条蜿蜒的山路,看似举目之遥,但要登上山顶,腿脚朗健者也得半晌工夫。棺材山鬼斧神工,山巅状如天外飞来的棺材,谐音官与财,云雾飘来时,更是仙气萦绕,维妙维肖。传说山中有宝宅福地,可至今无人觅得。一些渴求改变命运的人,常怀虔诚之心,朝山觅圣,希骥遇到神助,获得人生意外惊喜。
湖尽头,白岩山壁立,与棺材山南北相望。白岩山峰岭相连二十余里,一列山脉过铜钟大岭,接港口西庭崖,一列直插金塘畈上。主峰白岩裸露,远眺似雪。群山树木葱笼,竹海无边,十里八村的乡亲靠山吃山,日子过得怡然。近年登山热兴起,白岩山的寂静从此打破,捷足者为山腹深处万亩野樱花而惊叹。我第一次登上白岩之巅,亦为那极尽奢华的花海所深深震撼。野樱花林的壮观阵势、绚丽容颜和拙朴天香,完全突破了你的经验值,她的奇绝峻秀所带给我的视觉冲击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江南的喀斯特地貌,有山必有洞,有洞必有泉。在青山湿地公园,有无数形态各异的洞与泉撒落在山野林莾之间。青山崖下有青山洞,洞内有数里长陶管引水渠,相传自明朝时,村人就已引洞中泉水灌溉农田,现在因青山水库大坝高筑,洞临坝下水面,已无引水之需求,且湿滑阴冷,不利游憩,渐渐人迹少至了。白岩山下有大泉洞,洞深已探明的十余里,开发游览的约两公里。大泉洞分明洞暗洞,明洞冬暖夏凉,洞窟曲折迂回,时宽时狭,遍布奇异钟乳石,有巨型钟乳石曰金丝龙幔,甚是壮观。暗洞连地下河,终年水量充沛,从主洞旁边涌出地表,飞珠溅玉,清澈甘冽。夜宿大泉山庄,清风习习,飞泉泠泠,弯月临窗,夜鸟惊啼,恍若瑶池仙境,隔绝尘缘。
青山平湖不仅揽一湖山光水色,漾一卷写意诗篇,而且为崇阳城区十几万人口捧上洁净的生活用水。湖里还出产半野生的清水鱼类,特别是通体洁白晶莹的银鱼和丰腴肥美的鳜鱼,以及坝下冷水区养殖的虹鳟鱼,成为享誉鄂南的水中三珍。
稻浪千重华陂畈
自青山水库建成蓄水后,又分别修通了东、西干渠,不仅有水力发电之利,且自流灌溉区域从华陂畈扩展到铜钟、白霓、蔡墩,保障了县域内近三分之一的水稻旱涝无虞。昔日的华陂畈,本就一直是崇阳的粮仓。由隽水河、青山河千百年冲积而成的平畈,阡陌纵横,水网密布,遍地膏腴。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没有辜负上苍的眷顾,没有辜负这片土地的丰饶,华陂人以勤劳著称,他们摸索出菜稻轮作、油稻连作等模式,使种植效益不断提升。农忙时,披星戴月,精心劳作;农闲时,结伴到县城打工,那一群群早出晚归的摩托大军,主角便是华陂人,他们构成了城乡结合部一道奇特风景,他们的吃苦精神、工匠精神赢得了市场信誉,成为本地建筑劳务市场的主力。
春天的华陂畈,田畴一片葱绿,紫燕衔泥,画柳如烟。初夏时节,虽再难见夕阳伴着炊烟的景象,但蛙声接着蝉声,繁星衬着萤火,荷香融入稻花香,江南乡村夏夜自有其迷人的情调。入秋之后,田野一片金色,季风吹弯了饱满的稻穗。大型收割机如抽象派画师,粗线条涂抹,大手笔挥洒,一幅幅丰收的画卷便浸透着稻杆割开的清香。
市场历练让多数华陂人过上了小康日子,同时也开启了他们迈向现代农业的脚步。华陂人不再仅仅种植水稻,田野上开始出现蔬菜、水果,搭起了温室大棚和葡萄架,天灵山长出了绿油油的青茶、白茶和黄茶,天梯般的茶园还在向远处延伸,好象要伸进极目处的蓝色天穹。
车行华陂畈,扑入眼帘的是不断切换的乡村别墅、屋旁的绿树红花、门前的淙淙小溪。老牛、炊烟已经被机械、电器、太阳能取代,稻香夹着果香、花香,夜风送来乡村广场舞奔放的节奏。的确,这里的人们早已不是纯粹的农民了,他们在向农业产业工人和庄园主挺进,他们的梦想越来越绚丽多彩了。
流不尽的青山河
青山河从大湖山系走来,汇聚了数不清的涓涓小溪,在青山崖前天蚕再变,转换成令人惊艳的汪洋之姿。修葺一新的青山河,坚固的堤岸上坐落着梯级电站和排灌站。沿河杨柳依依,波光潋滟,浅草平滩,野鸟低飞,一片迷人的湿地风光。
肥美的青山河畔,世代上演着最鲜活最生动的传奇。近代以来,仁人杰士迭出,星耀崇阳大地。这里有少年参加红军、身经百战的猛虎将军赵国泰;有饱学鸿儒、九三学社主要发起人之一、建国初政务院参事吴藻溪;这里走出了清华才俊、省部级领导陈刚;走出了钟情故土、咸宁政坛的不老松雷世华;这里诞生了商界奇才、东呈公司老总程新华。从青山走出去的莘莘学子、人才俊杰灿若星辰,不胜枚举。我曾经的同事好友陈国良,凭借惊人的笔力,在不同的岗位上展示出卓越的才华,他的文章见解睿智、阐述精当、逻辑严密、格局宏大,称得上楚地一杰。
青山乃一方神奇的土地,无愧于崇阳盆地的精华,她不仅奉献了丰饶的物产,而且保留了优质的生态,同时也是崇阳地域文化的重要贡献者。当湿地公园建设的进程不断加速之后,她的明天值得期待。
青山如画,南鄂胜境。水墨青山是一轴壮美的画卷,她的清纯雅韵令人赏心悦目,水墨青山是一幕抒情的诗剧,她的柔情节律令人意乱情迷。如若远方的朋友梦到了“千里莺啼绿映红”的江南,请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吧,水墨青山候君来,那灿如云霞的白岩山樱花就是与你相约的信笺。(雷应华)